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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倒下死亡時(上) / 楊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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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Sundog 周五 10月 03, 2008 2:28 pm

   80年代末,正當愛滋病橫掃同性戀群和“手術將軍”(注:美國當時的衛生部長)庫伯因心懷同情而遭致抨擊的時候,我的一位朋友也患上了愛滋。是古典音樂 使我和大衛第一次邂遇,他是芝加哥交響曲團理事會的成員,曾經邀請珍妮和我參加過幾次音樂會,並介紹樂團裡的音樂家和我們認識。

  我們變 得熟悉起來以後,大衛告訴了我們他的信仰生涯。他出生於一個基督教家庭,曾就讀於一所保守的基督家學院。事實上,正是在那裡的時候,他有了平生第一次同性 戀的行為。後來,他“脫離”了同性戀的群體,選擇了一個一起生活的伴侶。“我仍然相信我是個福音派的基督徒,”他說,“我相信聖經裡的每一句話,幾乎每一 句話。的確有兩三處關於同性行為的經節使我不知所措,也許我正在生活方式上犯著罪,也許這兩三句經節說的是別的意思,我不知道如何將它們調和。但是,我確 實愛耶穌,也想要來事奉他。”

  我同樣也不知道怎樣調和。大衛向其他人見證他的信仰,為基督的緣故拿出大筆金錢,其中包括我們教會向都市 伸出援手的一項計畫。(他曾參加過的我們教會)現在他屬於慕迪紀念堂(Moody MemorialChurch),保持著低調,每當牧師在講臺上譴責同 性戀時,他便躲藏起來。但是他喜愛音樂,在他參加過的所有教會當中,慕迪最能反映他自己的神學理念。“許多同性戀的基督徒在神學上都很保守,”他解釋 說,“我們在教會裡受了那許多虐待,使我們已經不在乎了,除非我們真的相信那實在是虐待。”

  儘管我們有著不同,珍妮和我試著成為大衛忠 實的朋友。疾病使他的身體付著緩慢而又可怕的代價,過去的幾個星期他是在醫院裡度過的。我們盡可能地多去看望他,有時我們發現他是在透徹地反省,有時又沉 陷在幻覺中,把我們當作他的親戚或過去的朋友。將近最後的時候,他的身體全部潰爛了,舌頭腫大,嘴裡生滿了鵝口瘡,而且也不能講話了。

   大衛最終去世的時候,他心情沉痛的伴侶請我在他的葬禮上講話,“你說什麼都可以,”他告訴我,“但我有一個請求,請不要傳講審判。將要來參加的人大多數已 經很多年沒上教會了,他們從教會聽到的沒有別的,只有審判。他們需要聽見神,就是大衛所敬拜的神的恩典和憐憫,他們需要盼望。”

  接下來 的兩天我一事無成。我把講稿寫成又撕毀了好幾次。直到葬禮的前一天,我突發靈感,伸手從書架上拿下來一本我已經幾年沒讀的小書:約翰•多恩德《突發事件中 之沉思錄》。(Devotions UponEmergent Occasions)雖然我曾仔仔細細地讀過,劃了許多線,還在書葉邊緣寫下很多筆記,當 我再次讀了一遍之後,我發現再也沒有什麼資訊比這位元將近4個世紀之前、伊麗沙白時代的詩人所寫的更“新鮮”、更恰當的了。

  大衛葬禮的晚 上,我站在講臺上,望著下麵的聽眾。大衛結交的是一批複雜和享樂的人,許多人因紀念他的一生而來參加聚會。芝加哥交響樂團的一些音樂家,提前離開當晚的音 樂會,趕來教會演奏致敬曲。在我們唱聖詩的時候,我看到很多人甚至對使用詩歌本都顯得不自然,更不用說開口唱出來了。但是,這是一群哀痛的人,他們看上去 像無助的小鳥,渴望安慰和希望的話語。他們當中的大部分人過去幾年因愛滋失去過其他親密的朋友,他們負有罪惡感,他們疑惑不解,他們也深感悲哀。悲慟像教 堂裡的霧氣一樣迷漫在我們當中。

  我開始講述約翰•多恩(1573─1631)、一個以悲傷而聞名的人物的故事。在他擔任倫敦最大的教 堂、聖彼得大教堂的祭司長的期間,大瘟疫(the Great Plague)三次席捲了這個城市。三次加起來,倫敦的人死了三分之一,另外超過三分之一 的人逃到了鄉下,整個地區成了一座鬼城。鵝卵石的縫隙裡生出了青草,蒙頭垢面的眾先知們在荒涼的街道上搖晃,大聲呼喊著審判,幾乎每個人都真的相信,神差 遣了瘟疫來懲罰倫敦人的罪孽。在那一段危機時期,倫敦人聚集到多恩那裡尋求解釋,或至少期盼尋得一點點安慰。就在那個時候,多恩自己的身上也出現了疾病的 第一批斑點。

  是瘟疫,醫生告訴他。他的時間所剩無幾。六個星期裡,他躺倒在死亡的邊緣。治療的藥方和疾病一樣有破壞性:流血、含毒的黏糊糊的藥物,毒蛇和鴿子一起用來清除“邪惡的氣體”。就在這段被禁止閱讀和研究卻可以寫作的黑暗日子裡,多恩寫成了《沉思錄》這本書。

   這本古老的書成了我思考痛苦時不可缺少的指南。不光是在朋友死的時候,就是在我每當被苦難壓得透不過氣來的時候,我都從它那裡尋找深入的洞悉。約翰•多 恩尖銳卻沒有謾駡、深刻卻沒有抽象和事不關己。他永遠改變了我思考痛苦和死亡的方式,也改變了我的信仰談及這些不可避免的危難的方式。

   當你把他們釘在床板上的時候,他們怎能來到你面前?無論我從哪裡開始,我通常總是以寫到苦難而告終。我的朋友們已經就我這個習性提出各式各樣的原因:童年 時一個深深的傷痕,或許因憂慮而服用了過度的生物藥品。我不知道。我所知道的一切就是我本來要寫可愛的東西,比如飛螻姑透明的翅膀,可是不一會兒我便發現 我又回到陰影之下,正在寫它短暫、悲慘的一生。

  “我還能寫別的東西嗎?”這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答案。人的存在還有更基本的事實了嗎?我 出生於痛苦,從破裂和流血的組織中破繭而出,以嚎哭獻上我生命的第一個憑據。我也很可能在痛苦中死去。在兩個痛苦的括弧之中是我一生的年月,從一天緩緩進 到另外一天,就像多恩德同時代人喬治•赫伯特所說的,“我哭著出生,每一天都表明那是為什麼。”

  約翰•多恩德疾病只是一個坎坷多桀的命 運中一次最新的遭遇。他4歲喪父,在那些遭新教徒逼迫日子裡,他的家庭的天主教背景被證明使他們形同殘障:不能擔任聖職,為參加彌撒被罰款,因信仰而受刑 罰。(被壓迫一詞便是從一種流行的拷打衍生出來的:不肯悔過自新的天主教徒被壓在一塊板子下面,上面壘起沉重的大圓石頭,目的是按著字面的意思把殉道人的 命壓迫出來)多恩從牛津、劍橋畢業以後,受他的宗教的牽連而被拒絕授予學位。他的哥哥因為一個祭司提供庇護而被捕入獄並死於獄中。

  起初,多恩以反判所有宗教來回應這些艱難。身為聲名狼藉的唐•璜,他以全部英國文學中最荒淫的詩來露骨地標榜他在性方面的功績。最後,罪惡感的苦惱使他棄絕混亂不堪的人生而選擇婚姻。他迅速、快樂地傾倒在一位17歲的佳麗的魅力之下,她讓他再次想起了太陽的光芒。

   正當多恩決定安居樂業的時候,出乎意料的苦難又把他的生活轉向災難。安妮•摩爾的父親決定懲罰這個他以為配不上他女兒的女婿。他解雇了約翰為一位貴族擔 任秘書的工作,將他和為他主持婚禮的牧師投入監獄。多恩在萬念具俱灰中寫下他最簡短的一首詩,“約翰•多恩,安妮•摩爾,無效”

  從監獄 裡一釋放,多恩這個上了黑名單的再也找不到工作。他失去了實現報效詹姆士王法庭這一抱負的任何機會。在將近10年的時間裡,他和他的妻子生活在貧困之中, 一間狹窄的房子裡擁擠著他們以每年一個的速度生下來的後代。安妮患有週期性的憂鬱症,不止一次幾乎死於生產。約翰呢,很可能由於營養不良而遭致頭痛、胃痙 攣和痛風。這期間他最長的一份工是一篇關於自殺的好處的擴充的短文。

  在那段幽暗的年代,約翰•多恩歸依了英格蘭教會。(Church  ofEngland)他的事業每到一個十字路口都遭遇阻攔。24歲的時候,他決心尋求聖公會的按立,結果當時鬧得滿城風雨,說他的“皈依是尋求便利”,嘲 笑他實際上是“要做威尼斯的大使,而不是上帝的使者”。然而,多恩卻把它當成真實的呼召,他從劍橋獲得了神學博士的學位,承諾為了牧師的職份放下他的詩 作,把他自己完全奉獻給教徒的事工。

  多恩掌管他第一間教會之後的那一年,安妮去世了。她一共生了12個孩子,其中5個死于嬰幼年。約翰 在妻子的葬禮上講道,從耶利米哀歌悲慟的自撰體裁裡挑選他的詞彙:“哦,我是遭遇困苦的人。”他鄭重地發誓,再也不結婚,以免他的孩子們再受痛苦。結果意 味著他必須承擔許多家務重任,使用寶貴的資金尋找外面的幫助。

  這就是1621年聖彼得大教堂指派的祭司長:終生憂鬱,為年輕時犯的罪痛 苦,沒有成就任何抱負,(除了詩,那是他要斷然放棄的)承受著不誠實的控告和誣陷。他絕不像是大災難時期能夠提升國家精神的候選人。然而,多恩以巨大的魄 力投入他新的任務。他拒絕加入大批逃離倫敦的人群。他每天早晨4點鐘起床,一直學習到10點。在那個欽定本聖經和沙士比亞的時代,多恩不具備受過教育的倫 敦人所崇尚的雄辯口才,但是他的證道大有能力,雖然倫敦的人口在減少,諾大的教堂裡卻擠滿了敬拜的人。就在這時,他病魔纏身、被判死刑。

   根據一些作者的報導,得知死亡臨近會造成人的注意力高度集中,達到有點類似癲癇性痙攣的狀態。當多恩寫下病中記錄時,他或許感受到了這一點。他的著作缺 少了他慣有的緊湊,晦澀難懂的句子自由組合,負荷著超載的思緒,反應著多恩內心狂躁不安的狀態。他寫著,似乎要把每一個曾經浮現過的重要念頭和情感都傾倒 在字裡行間。

  “人捉摸不定、因而悲慘的境況!這一分鐘,我健康,我病了,這一分鐘。”書這樣開頭。任何在床榻上被拘禁過幾天的人都能體會到那種情形。多恩瑣碎而又強有力地繼續描寫:一個不眠之夜、百無聊賴、醫生低聲會診、伴隨在虛假康復希望之後的舊病復發的可怕事實。

   著作的氣氛隨著疾病的進展而急速、猛烈地變化。恐懼、罪惡感和一顆破碎的心的悲哀將內心深處所有的平安一掃而光。多恩為他的過去憂愁:神把他“釘在床板 上”是不是對他以往在性方面犯罪的嘲弄的審判?在他的禱告中,他試圖振作起來讚美,至少是心存感恩,但是卻常常失敗。例如,一次默想的起始很英勇,仿佛在 睡夢中抓到了一個帶來盼望的念頭,仿佛神已經給我們一條路,使我們能夠成熟,對死亡的念頭習以為常。我們不過是失去知覺,第二天早晨醒來時會重新得力,獲 得康復:這豈不是正是我們死去之後所要發生的景像嗎?之後,他開始意識到,像這樣一幅預表式的圖畫也被疾病奪去了,“我日夜不眠…我內心的沉重為何一絲一 毫都不能分散到我的眼簾?”失眠使他持續不斷地生活於死亡的憂慮和得不著休息、以便從憂慮中恢復過來這兩者之間。

  多恩把自己比作水手, 在大海裡被風浪拋在高高的浪尖:偶爾瞥見遠處的大地,下個大浪一來又看不見了。其他的作者也描寫過類似疾病變幻無常的能力,然而多恩與眾不同的特色是他特 定的聽眾:神自己。除了約伯、耶利米和詩篇的作者之外,多恩還以自己的經歷作為競技場,作為與全能者摔跤的舞臺。在迷茫中徘徊了一生以後,到頭來他終於可 以向神獻上一些服事了。現在,就在這個時候,他被絕症擊倒了。地平線上除了高燒、疼痛和死亡之外什麼都看不見。它是由什麼東西組成的呢?在沉思錄一書中, 多恩把矛頭指向神,“我沒有約伯一樣的公義,但是我有約伯一樣的盼望:我要向全能者開口,我要和上帝理論。”有時他奚落神,有時他卑躬屈節,乞求赦免,有 時他激烈爭辯。但是,多恩從來沒有把神排除在外。看不見的舞臺監督像個影子一樣隱約呈現在每一個句子和每一個思想的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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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荒阿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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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冊日期 : 2008-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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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 : Taipei, Taiw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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