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會—卓越者的集合？邊緣人的組合？ / 吳鯤生

我服務的出版社，有個委員會作為監督單位。委員向來只管年度計畫和年度預算；某次卻對營業狀況表達關切，除了社長備詢，破例指定行銷部經理列席。

經理事前充分預備，會中解說清晰扼要。大半委員頭一次見到此君，我在席上瞥見甲委員向乙委員打聽：「這位是誰？大名怎麼稱呼？」我的同事短短一場業務報告，馬上讓人耳目一新。

鎂光燈聚焦之處，總是光芒四射的人物。這位同事實至名歸，我為他鼓掌叫好。

可是社會上不都是讓人「如沐春風」的人；教會也不例外。

剛剛擔任編輯時，聽說台灣大學附設醫院幾位精神科醫師做了問卷調查，初步調查結果顯示：基督徒的憂鬱傾向偏高。

這份1979年夏天的調查報告，令人吃驚。那之前我們接觸的教會刊物、聽到的講台信息，正面的居多；在意識裡、潛意識裡，總是認定，福音會帶來整全的性格、整全的人生……。

面對「初步」報告，該怎麼解讀？
還有更嚴重的。

某堂會牧師自創所謂的「性輔導」，對異性會友逾越尺度地撫摸。又有浪子回頭的教牧者，疑似性侵犯輟學少女。

而那一些謙和，又有才華和本事的弟兄姊妹呢？他們是基督信仰最有力的見證者，對不對？

事情好像也不那麼圓滿。

上個世紀的舊俄作家杜斯妥也夫斯基，如果生在今天的台灣或香港，會不會有堂會或福音機構爭相邀約呢？這樣一位曠世作家、主內弟兄，不正是上上的講員人選嗎？

那麼不巧，杜氏「週而復始地在韻事、酒精和賭博上虛耗健康和財富」；杜氏「通常徹夜工作，以瘋狂的速度炮製出故事來償還賭債」。這是楊腓力在《靈魂倖存者》一書中描述的。

許多年前聽聞杜氏「不光彩」的一面，心中扼腕良久，真希望那是誤傳。

現在的我，碰到類似情況，漸漸地不再扼腕了。是無奈呢，還是歲月加增了智慧?

也許都有；但更多的是，歲月讓我看見了自己內在的不光彩。不扼腕，更是發現了人的不可救藥；以及，基督降世的絕對必要。

公元第二世紀，大約是殉道士游斯丁的年代（ca100-ca165），一位希臘作家塞爾撒斯（Celsus），發動了極可能是史上第一次對基督信仰的系統攻擊。塞氏譏諷地說，看看基督徒熱誠去邀約的，都是何類人等？告訴你，全是罪人。

塞氏的話原是要羞辱教會，不料卻與聖經的見解不謀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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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會成員還有另一個面相：奧古斯丁說：「基督徒因為擁有天國人間的雙重國籍，因此該是最好的國民。不是說基督徒比別人愛國或更有公德心；是其他人行善出於個人選擇或迫不得已，而基督徒則是因為順服神、愛神，甘願為善。」

教會──是哪些人的組合?

教會，是最好公民的組合；教會，同時是愚魯者、憂鬱氣質偏高者、屢仆屢起者的組合。教會兄姐若不留心而跌跤、而被跟拍，那一點不希奇；因為──我們全是罪人。

我會扼腕，如果我的弟兄、我的姐妹，不慎跌跤，卻不敢、或不能安心地回到教會。

然而，教會裡群聚了這麼多缺點昭著的會友，牧養起來一定辛苦萬分？沒有錯，保羅不是說過嗎：「現在我為你們受苦，倒覺歡樂，並且為基督的身體，就是為教會，要在我肉身上補滿基督患難的缺欠。」